夢后寄歐陽永叔原文及翻譯賞析
《夢后寄歐陽永叔》原文
不趁常參久,安眠向舊溪。
五更千里夢,殘月一城雞。
適往言猶是,浮生理可齊。
山王今已貴,肯聽竹禽啼?
《夢后寄歐陽永叔》題解
仁宗皇祐五年(公元1053年)秋,詩人喪母,解監(jiān)永濟倉官,扶柩歸宣城守喪。此詩作于至和二年(公元1055年)喪期將滿時。詩中先陳述自己離開朝廷職守,在故鄉(xiāng)閑居日久的情形,暗寓對京都、對政治生涯的眷念。“五更千里夢,殘月一城雞”兩句切題,寫出夢中曾與千里之外的摯友相會,夢醒后卻唯見殘月、唯聽曉雞的惆悵之情,化用杜甫《夢李白》二首其一詩意,而深得含蓄之致,為全詩警策。五、六句寫詩人由夢中前往京城與知友談心,言猶在耳,醒后卻一切歸于消失的情形,深深了悟莊子人生如夢、齊彼此、齊物我、齊夭壽的人生哲理。轉(zhuǎn)而想在有限的年光作出更多的業(yè)績,于是希望已經(jīng)顯達的歐陽修,勿忘舉薦自己,用意顯豁而言辭婉曲,見出詩人積極用世的精神。當(dāng)年秋天詩人服喪期滿,離宣城,次年抵達汴京,即因歐公及趙概聯(lián)名奏薦,任國子監(jiān)直講之職。
《夢后寄歐陽永叔》注釋
①趁:赴。常參:唐制,皇帝正衙日在前殿會見群臣稱參。后來泛指定期入朝。王禹偁《對雪》詩:“五日每常參,三館無公事。”梅堯臣服喪前曾任太常博士、監(jiān)永濟倉官,故得“常參”。
②舊溪:故鄉(xiāng)。詩人故鄉(xiāng)有東溪,即宛溪。
③五更二句:杜甫《夢李白》二首其一:“故人入我夢,明我長相憶。……落月滿屋梁,猶疑照顏色。”此處化用其意。
④適往:即“往”,指夢中前往京都。言猶是:猶“言猶在耳”。
⑤浮生:《莊子·刻意》:“其生若浮,其死若休。”認(rèn)為人生在世,虛浮無定,故稱浮生。理可齊:《莊子·齊物論》闡明其“忘彼是(此)、渾成毀,平尊隸(賤)、均物我,外形骸、遺生死”(蘇輿語)的人生哲理。
⑥山、王:晉山濤、王戎。山濤(公元205—283年),河內(nèi)懷縣(今屬河南)人,字巨源。好老莊,與嵇康、阮籍、王戎等作竹林之游,時稱竹林七賢。三國魏時為趙國相,入晉為吏部郎、侍中、司徒等職。好舉薦、品題人物。曾舉薦嵇康。王戎(公元234—305年),瑯玡(今屬山東)人,入晉后任侍中、吏部尚書、司徒等職。此處以山、王比擬歐陽修,歐陽修時為翰林學(xué)士,故云“今已貴”。
⑦竹禽:詩人自喻,猶言“山野之人”。隱以竹林諸賢比擬自己與歐陽修等人。
《夢后寄歐陽永叔》翻譯
很久沒有跟隨朝班去謁見天子,多時來安閑地居住在自己的故溪。
五更時做了一個短夢,千里迢迢和你相見魂夢依稀,醒來后只看見殘月的清光,只聽見滿城曉雞鳴啼。
剛才遠到京都去跟你談心,話語清晰地縈繞在耳際,醒后的空虛使我深深領(lǐng)悟浮生若夢、等同事物的哲理。
你如今已經(jīng)富貴顯達,晉代的山濤、王戎差可比擬,可還肯再聽一聽我這竹林中野鳥滿含期望的歌曲?
《夢后寄歐陽永叔》賞析
首兩句“不趁常參久,安眠向舊溪”,講的就是這個事實。梅堯臣居喪前,官為太常博士,得與常參。從1052年(皇祐五年)居母喪,其冬扶靈柩歸故里,至此將近三年,故說“不趁常參久”。此詩為夢后所作,故開頭點出“安眠”。接下去,“五更千里夢,殘月一城雞”兩句,轉(zhuǎn)入“夢后”情景。
這首詩之所以見稱于人,主要就在這三四兩句,特別是第四句,寫景如畫,并含不盡之意。一些文學(xué)史就以它作為梅堯臣“狀難寫之景,含不盡之意”的范例。
梅堯臣提出這一名論時,他以“雞聲茅店月,人跡板橋霜”為例,認(rèn)為“道路辛苦、羈旅愁思,豈不見于言外?”梅堯巨這時“安眠向舊溪”,并沒有“道路辛苦、羈旅愁思”;然而,他在夢中走過“千里”(在夢中走到京中,見到歐陽修),“五更”時醒來,看到的是屋梁“殘月”,聽到是滿城雞啼。這種眼前光景與夢境聯(lián)系起來,就有了說不盡之意。
杜甫《夢李白》中寫到夢后時說:“落月滿屋梁,猶疑照顏色。”那是把要說的“意”說了出來(也還含有未盡之意)。這里“殘月”二字實際上概括了杜甫那十個字。這里的“一城雞”與茅店的雞聲不一樣,因為那是催人上道,而這里卻還在“安眠”之中。但“殘月”雖在,而不見故人“顏色”,耳邊唯有“一城雞”聲,離情別緒涌上心頭。不特如此,“雞唱”還是催人上朝的信號。《周禮·春官·雞人》即利用雞的“夜呼旦,以叫百官,王維詩也說:“絳幘雞人報曉籌”。梅堯臣“不趁常參久”,在夢回聞雞時,又會想到“漢殿傳聲”(《春渚紀(jì)聞》語)。所以,這一句不僅寫出在“安眠向舊溪”時的夢醒情景,而且寄托著去國(離開京城)、思友之深“意”。
第五句的“往”,指夢中的魂“往”到京城與歐相見,是承“千里夢”而來的。“言猶在”是夢后記憶。杜甫的夢李白,寫夢李白來;此詩則寫詩人“往”;杜甫對夢中情景描寫較多;而此則僅以“言猶在”三字概括過。這是因為兩詩所要表現(xiàn)的重點不同,詳略自異。夢中“言猶在耳”,頃刻間卻只剩下“殘月”、雞聲,這使詩人想到“人生如夢”,因之而覺得得失“可齊”之“理”。這就是第六句“浮生理可齊”的含意。關(guān)于“人生如夢”,有人斥為消極,但這只是一方面;從身在官場者說,看輕富貴功名之得失,才能保持廉節(jié)、操守,因而還是未可厚非的。
結(jié)尾說“山王今已貴”,是用山濤、王戎來比歐陽修。歐陽修當(dāng)時已官為翰林學(xué)士,故稱。“竹禽”,梅堯臣在《夾竹花圖》詩中說:“花留蛺蝶竹有禽,三月江南看不足。”可見竹禽是江南之物。梅堯臣是用古人來自比的,因為山濤、王戎與阮籍、嵇康原本都是隱居。“肯聽竹禽啼?”是問他是否還有山林之興;言外之意,則是希望他保薦自己。因為山濤曾薦過嵇康。
山濤保薦嵇康,而嵇康卻寫了《與山巨源絕交書》;梅堯臣卻希望歐陽修保薦自己,有人認(rèn)為這樣太庸俗了,是貶低了梅堯臣。其實,當(dāng)時的時代、事情不同,不能一概而論。梅堯臣原本不是山林隱士,而宋朝制度,官吏考績又要看保薦者多少。而且,梅堯臣在詩中先說“不趁常參久”,再說到“夢后”的滿城雞聲;又說到他對官場得失并不十分介意,然后再微示求助之意,正是老老實實說話。既不是遺世脫俗,也不是汲汲富貴,這樣反而表現(xiàn)出梅堯臣的品格。另外,寫此詩的那一年八月,梅堯臣返回京城;第二年(1056年,即嘉祐元年)便由歐陽修與趙概的聯(lián)名奏薦,而得官國子監(jiān)直講。
論人必須顧及“全人”,講詩也必須顧及全詩。如果尋章摘句,再加抑揚,反而會失去真實。
《夢后寄歐陽永叔》作者簡介
梅堯臣(公元1002—1060年),字圣俞,行二,又稱梅二十五。宣城(今安徽宣州)人。宣城古名宛陵,故世稱宛陵先生。父梅讓務(wù)農(nóng),叔梅詢進士及第,歷官至翰林侍讀學(xué)士,梅堯臣因以“門蔭”補太廟齋郎。歷桐城、河南、河陽三縣主簿,及建德、襄城知縣等職。仁宗皇祐三年(公元1051年)賜同進士出身,為國子直講,累遷至尚書都部員外郎。任河陽主簿時,受到錢惟演賞識,為之延譽,又受到歐陽修、尹洙等人推重,并與歐成為莫逆之交。梅是北宋詩__新的主將之一,與歐陽修、蘇舜欽齊名,并稱“梅歐”或“蘇梅”。《宋詩鈔·宛陵詩鈔》引龔嘯語稱其“去浮靡之習(xí)于(西)昆體極弊之際,存古淡之道于諸大家未起之先”。多有反映時事和民生疾苦的篇章。詩風(fēng)平淡含蓄。藝術(shù)上提出“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,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”的著名主張。詩間有雄奇險怪之作。不少詩作過于古硬質(zhì)樸,較少文采,亦多議論化、散文化傾性,平淡有余而情韻不足。《宋史》本傳稱其“善談笑,與物無忤,談嘲刺譏托于詩,晚益工。有人得西南夷布弓衣,其織文乃堯臣詩也,名重于時如此。”他對宋詩的發(fā)展有重要影響。有《宛陵先生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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